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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到秋风送爽的时候,银灰色的苇梢随风摆动,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蟋蟀的哀吟,使人不能不感到春光易尽,绮梦难偿。这正是文人墨客所愿意经历的,所以二三百年来成为京城士女的吊古伤怀之地。
这一段话,出自著名学者、哲学家、散文家张中行先生所做的《香冢》,您知道他说的这个吊古伤怀之地是哪里吗?
没错,就是来自我们和大家昨天聊的陶然亭公园。
香冢
张中行.
香冢在北京陶然亭北小丘的南麓。陶然亭是清朝康熙年间江藻所建,所以又名江亭,在外城先农坛之西,南距城墙二三百步。其实这里并没有亭,只是高基上一个南北略长的方形院宇,南西两面向外都是窗,登其上,南可以望雉堞,西可以望西山。重点在北面,几处满生芦苇的池塘,小丘上野草围着一些荒冢,一派萧瑟景象。每到秋风送爽的时候,银灰色的苇梢随风摆动,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蟋蟀的哀吟,使人不能不感到春光易尽,绮梦难偿。这正是文人墨客所愿意经历的,所以二三百年来成为京城士女的吊古伤怀之地。
住在内城的人往陶然亭,一般是先到虎坊桥。以南不远就是通称的南下洼子,人烟稀少,自然也没有公共车辆。步行往南,先经过江南城隍庙;然后经过窑台,一个直立平顶的土丘,上有茶馆。再往南,从苇塘之间穿过,就可以看见西侧小丘坡上的丛冢。其中有名的三个是香冢、鹦鹉冢和醉郭墓。
鹦鹉冢,葬的可能真是鹦鹉,冢前有碑,碑上有铭。醉郭是晚清人,刘伶一流人物,好事者也就把他葬在这里了,墓前也有碑,碑上刻铭与否不记得了。其实这都是陪衬,来吊古的人,尤其是男士,徘徊不忍去的乃是香冢。
传说也是晚清,江南某士子来北京应考,与青楼中一妙龄佳人结识,订了白首之盟。士子南归,返京延误,佳人抑郁成疾,到能够会面的时候,佳人已经是弥留之际或者刚刚死去。于是士子把她葬在陶然亭畔,立碑刻铭。铭云“浩浩愁,茫茫劫。短歌终,明月缺。郁郁佳城,中有碧血。血亦有时尽,碧亦有时灭,一缕香魂无断绝。是耶非耶?化为蝴蝶。”铭后有七绝一首云:“飘零风雨可怜生,香梦迷离绿满汀。落尽夭桃又秾李,不堪重读瘗花铭。”诗后还有跋云:“金台始隗,登庸竞技,十年毷氉,心有馀灰。葬笔埋文,托之灵禽,寄之芳草。幽忧侘傺,正不必起重泉而问之。”词句缠绵悱恻,扑朔迷离,与传说的故事一配合,真是可以写成传奇了。
我当年第一次站在冢前,读铭读诗,以为坟堆下真有“碧血”,于是想到唐朝的杜牧,想到法国的茶花女,一时大有《红楼梦》“黄土垅中,女儿薄命”的感慨。后来读《越缦堂日记》,到同治三年十一月十六日那一条,才知道这是当时官御史的张盛藻造的,说是意在骗人或者太过,总是这样来一下好玩罢了。
放眼历史,这样来一下好玩的事很不少,西湖有苏小小墓,虎丘有真娘墓,等等;扩大些说,唐人传奇式的故事多半可以入此类。但我们无妨宽厚一点着想,天地不仁(无知觉),生涯多难,现实不可改而遐思不可消,能够创造个想象的或说艺术的小世界,片时置身心于其中,得到泪与笑,不是慰情聊胜无吗?
现在,陶然亭已经改造为现代化的公园,香冢、苇塘等都不见了。听说每天有大量的青少年去游,跑,跳,划船,玩电气设备。凡事难得两全,萧瑟的景象,吊碧血的眼泪,自然只能藏在有些人的记忆中了,这也好。
陶然亭的雪
俞平伯.
悄然的北风,黯然的同云,炉火不温了,灯还没有上呢。这又是一年的冬天。在海滨草草营巢,暂止飘零的我,似乎不必再学黄叶们故意沙沙的作成那繁响了。老实说,近来时序的迁流,无非逼我换了几回衣裳;把夹衣叠起,把棉衣抖开,这就是秋尽冬来的惟一大事。至于秋之为秋,冬之为冬,我之为我,一切之为一切,固依然自若,并非可叹可悲可怜可喜的意味,而且连些意味的残痕也觉无从觅哩。千条万派活跃的流泉似全然消释于无何有之乡土,剩下的“漠然”这么一味来相伴了。看看窗外酿雪的同云,倒活画出我那潦倒的影儿一个。像这样喑哑无声的蠢然一物,除血脉呼吸的轻颤以外,安息在冬天的晚上,真真再好没有了。
有人说,这不是静止——静止是没有的——是均衡的动,如两匹马以同速同向去跑着,即不异于比肩站着的石马。但这些问题虽另有人耐烦去想,而我则岂其人呢。所以于我顶顶合式,莫如学那冬晚的停云。(你听见它说过话吗?)无如编辑《星海》的朋友们逼我饶舌。我将怎样呢?——有了!在:“悄然的北风,黯然的同云,炉火不温了,灯还没有上呢”这个光景下,令我追忆昔年北京陶然亭的雪。
我虽生长于江南,而自曾北去以后,对于第二故乡的北京也真不能无所恋恋了。尤其是在那样一个冬晚,有银花纸糊裱的顶棚和新衣裳一样卒察的纸窗,一半已烬一半红着,可以照人须眉的泥炉火,还有墙外边三两声的担子吆喝。因房这样矮而洁,窗这样低而明,越显出天上的同云格外的沉凝欲堕,酿雪的意思格外浓鲜而成熟了。我房中照例上灯独迟些,对面或侧面的火光常浅浅回在我的窗纸上,似比月色还多了些静穆,还多些凄清。
当我听见廓落的院子里有脚声,一会儿必要跟着“砰”关风门了,或者“搭”下窗帘子了。我便料到必有寒紧的风在走道的人颈傍拂着,所以他要那样匆匆的走,如此,类乎此黯淡的寒姿,在我亿中至少可以匹敌江南春与秋的姝丽了,至少也可以使惯住江南的朋友了解一点名说苦寒的北方,也有足以系人思念的冬之黄昏啊,有人说,这岂不将钩惹我们的迟暮之感?”真的!——可是,我们谁又是专喝蜜水的人呢。
总是冬天罢,(谁要你说?)年月日忘怀了。读者们想决不屑介意于此琐琐的,所以忘怀倒也没要紧。那天是雪后的下午。我其时住在东华门一条曲折的小胡同里,而G君所居更偏东些。我们雇了两辆“胶皮”,向着陶然亭去,但车只雇到前门外大外郎营,(从东城至陶然亭路很远,冒雪雇车很不便,)车轮咯咯吱吱的切碾着白雪,留下凹纹的平行线,我们遂由南池子而天安门东,渐逼近车马纷填,兀然在目的前门了。
街衢上已是一半儿泥泞,一半儿雪了。幸而北风还时时吹下一阵雪珠,蒙络那一切,正如疏朗冥蒙的银雾。亦幸而雪在北京,似乎是白面捏的,又似乎是白泥塑的。(往往到春初春时,人家庭院里还堆着与土同色的雪,结果是成筐的挑了出去完事。)若移在江南,檐漏的滴搭,不终朝而消尽了。
言归正传。我们下了车,踏着雪,穿粉房琉璃街而南,炫眼的雪光愈白,栉比的人家渐寥落了。不久就远远望见清旷莹明的原野,这正是在城圈里耽腻了的我们所期待的。累累的荒冢,白着头的,地名叫做窑台。我不禁连想那“会向瑶台月下逢”的所谓瑶台,这本是比拟不伦,但我总不住的那么想。
那时江亭之北似尚未有通衢。我踯躅于白蓑衣广覆着的田野之间,望望这里,望望那里,都很象江亭似的。商量着,偏西南方较高大的屋,或者就是了。但为什么不见一个亭子呢?藏在里边罢?到拾级而登时,已确信所测不误了。然踏穿了内外竟不见有什么亭子。幸而上面挂着的一方匾;否则那天到的是不是陶然亭,若至今还是疑问,岂非是个笑话。江亭无亭,这样的名实乖违,总使我们怅然若失。我来时是这样预期的,一座四望极目的危亭,无碍无遮,在雪海中沐浴而嬉,宛如回旋的灯塔在银涛万沸之中,浅礁之上,亭亭蠢立一般。而今竟只见拙钝的几间老屋,为城圈之中所习见而不一见的,则已往的名流觞咏,想起来真不免黯然寡色了。
然其时雪又纷纷扬扬而下来,跳舞在灰空里的雪羽,任意地飞集到我们的粗呢氅衣上。趁它们未及融为明珠的时候,我即用手那么一拍,大半掉在地上,小半已渗进衣襟去。“下马先寻题壁字,”来来回回的循墙而走,咱们也大有古人之风呢。看看咱们能拾得什么?至少也当有如“白丁香折玉亭亭”一样的句子被传诵着罢。然而竟终于不见!可证“一蟹不如一蟹”这句老话真是有一点意思的。后来幸而觅得略可解嘲的断句,所谓“卅年戎马尽秋尘”者,从此就在咱们嘴里咕噜着了。
在曲折廊落的游廊间,当北风卷雪渺无片响的时分,忽近处递来琅琅读书声。谛听,分明得很,是小孩子的。它对于我们十分亲密,因为和从前我们在书房里所唱出的正是一个样子的。这尽可以使我重温热久未曾尝的几时的甜酒,使我俯拾眠歌声里的温馨梦痕;并可以减轻北风的尖冷,抚慰素雪的飘零。换一句干脆点的话,就是在清冷双绝的况味中,它恰好给喝了一点热热酽酽的东西,使一切已凝的,一切凝着的,一切将凝的,都软洋洋鞍着腰肢不自支持了。
书声还正琅琅然呢,我们寻诗的闲趣被窥人的热念给岔开了。从回廊下踅过去,两明一暗的三间屋,玻璃窗上帷子亦未下。天色其时尚未近黄昏;惟云天密吻,酿雪意的浓酣,阡陌明胸,积雪痕的寒皎,似乎全与迟暮合缘,催着黄昏快些来罢。至屋内的陈设,人物的须眉,已尽随年月日时的迁移,送进茫茫昧昧的乡土,在此也只好从缺。几个较鲜明的印象,尚可片片掇拾以告诸君的,是厚的棉门帘一个,肥短的旱调袋一支;老黄色的《孟子》一册,上有银朱圈点,正翻到《离娄》篇首;照例还有白灰泥炉一个,高高的火苗窜着;以外……“算了罢,你不要在这儿写帐哟!”
游览必终之以大嚼,是我们的惯例,这里边好像有鬼催着似的。我曾和我姊说过,“咱们以后不用说逛什么地方,老实说吃什么地方好了。”她虽付之一笑,却不斥我为胡闹,可见中非无故了。我且曾以之问过吾师。吾师说得尤妙,“好吃是文人的天性,”这更令我不便追问下去。因为既曰天性,已是第一因了。还要求它的因,似乎不很知趣。如理化学家说到电子,
心理学家说到本能,生机哲学者说到什么“隐得而希”……闲言少表。天性既不许有例外,谈到白雪,自然会归到一条条的白面上去。不过这种说法是很辱没胜地的,且有点文不对题。所以在江亭中吃的素面,只好割爱不谈。我只记得青汪汪的一炉火,温煦最先散在人的双颊上。那户外的尖风呜呜的独自去响。倚着北窗,恰好鸟瞰那南郊的旷莽积雪。玻璃上偶沾了几片鹅毛碎雪,更显得它的莹明不滓,雪固白得可爱,但它干净得尤好,酿雪的云,融雪的泥,各有各的意思;但总不如一半留着的雪痕,一半飘着的雪华,上上下下,迷眩难分的尤为美满。脚步声听不到,门帘也不动,屋里没有第三个人。我们手都插在衣袋里,悄对着那排向北的窗。窗外有几方妙绝的素雪装成的册页。累累的坟,弯弯的路,枝枝桠桠的树,高高低低的屋顶,都秃着白头,耸着白肩膀,危立在卷雪的北风之中。上边不见一只鸟儿展着翅,下边不见一条虫儿蠢然的动(或者要归功千我的近极限),不用提路上的行人,更不用提马足车尘了。惟有背后已热的瓶笙吱吱的响,是为静之独一异品;然依昔人所谓“蝉噪林逾静”的静这种诠释,它虽努力思与岑寂绝缘终久是失败的哟。死样的寂每每促生胎动的潜能,惟万寂之中留下一分两分的喧哗,使就烬的赤灰不致以内炎而重生烟焰;故未全枯寂伪外缘正能孕育着止水一泓似的心境。这也无烦高谈妙谛,只当咱们清眠不熟的时光便可以稍稍体验这番悬谈了。闲闲的意想,乍生乍灭,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不关痛痒,比强制吾心,一念不着的滋味如何?这想必有人能辨别的。
炉火使我们的颊热,素面使我们的胃饱,飘零的暮雪使我们的心越过越黯淡。我们到底不得不出去一走,到底不得不面迎着雪,脚踹着雪,齐向北快快的走。离亭数十步外有一土坡,上开着一家油厂,厂右有小小的断坟并立。从坟头的小碣,知道一个葬的是鹦鹉,一个名为香冢,想又是美人黄土那类把戏了。只是一件,油厂有狗,喜拦门乱吠。G君是怕狗的;因怕它咬,并怕那未必就咬的吠,并怕那未必就吠的狗。而我又是怯登土坡的,雪覆着的坡子滑滑的难走,更有点望之生畏。故我们商量商量,还是别去为妙。
我们绕坡北去时,G君抬头而望(我记得其时狗没有吠)对我说,来年春归时,种些红杜鹃花在上面,我点点头。路上还商量着买杜鹃花的价钱。……现在呢,然而现在呢?我惆怅着夙愿的虚设。区区的愿原不妨孤负;然区区的愿亦未免孤负,则以外的岂不又可知了。——北京冬间早又见了三两寸的雪,而上海至今只是黯然的同云,说是酿雪,说是酿雪,而终于不来。这令我由不得追忆那年江亭玩雪的故事。
在陶然亭公园湖心岛上,有锦秋墩、燕头山,与陶然亭成鼎足之势。锦秋墩顶有锦秋亭,那这个亭子的地方是花仙祠遗址。亭南山麓有“玫瑰山”,这个地方为原香冢、鹦鹉冢、赛金花墓遗址。
亭北山麓静谧的松林中,有著名的高君宇、石评梅墓。燕头山顶有览翠亭,与锦秋亭对景,亭西南山下建澄光亭,于此望湖观山,最为相宜。亭北山下为常青轩。
在老北京,有一句俗话说“成不成陶然亭,散不散紫竹院”,陶然亭公园虽说在城南算上风景不错的公园,但陶然亭一带,名士与百姓的坟墓颇多,西侧小丘坡上丛冢中有一个香冢,是纪念一位杜十娘式的“义妓”的,所以为什么会有“成不成陶然亭”一说,或许是这儿的典故比较多,两个人可以聊到爱情、历史、正义等话题,容易发现对方的优缺点吧。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年代,两个人到陶然亭公园去约会,会不会闲老土。
金庸大侠的《书剑恩仇录》结尾有一著名段子:陈家洛提笔蘸墨,先写了“香冢”两个大字,略一沉吟,又写了一首铭文:“浩浩愁,茫茫劫,短歌终,明月缺。郁郁佳城,中有碧血。碧亦有时尽,血亦有时灭,一缕香魂无断绝!是耶非耶?化为蝴蝶。”群雄伫立良久,直至东方大白,才连骑向西而去。
这一道尽侠胆与柔肠的“浩浩愁,茫茫劫”铭文不知催下了世间多情男女的多少心头泪。不过很少有人知道现实中到真有这个“香冢”,也有那段铭文,只是这一切与香妃无关。
香冢原位于现北京陶然亭公园内,在公园中锦秋墩南坡上。冢前原有一石碑,上刻“香冢”二字,被称为“香冢碑”。香冢附近原还有一鹦鹉冢及碑。那现在这座“香冢”及碑已荡然无存,据说毁于那场浩劫。
北京图书馆藏有香冢、鹦鹉冢碑拓片,香冢碑铭文如下:碑阳铭文“香冢”,两字为篆书。碑阴铭文:“浩浩劫,茫茫愁。短歌终,明月缺。郁郁佳城,中有碧血。碧亦有时尽,血亦有时灭,一缕烟痕无断绝。是耶非耶?化为蝴蝶。”以上为隶书。后有“题香冢碑阴”五个行书小字。其后有行书七绝一首,诗云:“飘零风雨可怜生,香梦迷离绿满汀,落尽夭桃与秾李,不堪重读瘗[yì]花铭。”由于碑阴偈文中有“化作蝴蝶”,这座冢也曾被叫作“蝴蝶冢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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